广水抗战故事之十:
邹科长“挥泪斩马谡”
刘明遂
1942年腊月二十四,家家户户准备祭送“灶神”,地处安应县的张杨店街上,挤满置办年货的人。有买鱼肉糕点的,有买衣料袜帽的,还有买香烛鞭炮的,手提肩挑,熙熙攘攘甚是热闹。人群中,有两个身穿长袍、头带礼帽的壮年汉子,不买吃喝,不置穿戴,一前一后径直朝棺材店走去。
走在前面的是安应县敌工科邹科长,走在后面的是安应县手枪队队长柴大义。店老板见他们二人到来,连忙躬身相迎:“邹科长,屋里坐,我去给你们沏茶。”邹科长挥手阻止道:“不,我们买好棺材就走。”店老板见来了生意,心里暗自高兴,便问道:“不知是谁过世?”邹科长心情沉重地说:“我有个要好的同事身患重病,将要离开人世,先把棺材选好,到时好用。”店老板“啊”了一声,指着码起的棺材让他们挑选。邹科长看了柴大义一眼,轻声地问:“小柴,你看哪口中意?”柴大义听邹科长说要为人选购棺材,本来就犯嘀咕,这时又叫自己为其挑选,心里更是塞满疑团。因为他俩人虽是上下级关系,却亲如兄弟,邹科长家的事,柴大义了如指掌,就他所知,邹科长没有哪位亲朋身患重病,也没有哪位同事去世,这棺材为谁买的呢?他本想问个究竟,只听邹科长催促道:“小柴,你快挑吧!”柴大义迟疑地走近棺材,这口敲敲,那口拍拍,却不知选哪口合适。邹科长见状,补充道:“挑口上等的。”柴大义听后,指着一口棕色棺材征询道:“邹科长,你看这口怎么样?”邹科长点了点头说:“只要你看中就行。”店老板忙凑上前来,连口夸赞:“你们真有眼力,这口杉木棺材的木质和油漆都是上等的,死者能睡上它,一定满意。”
棺材选好后,邹科长当即付了款,带柴大义离开了棺材店。一路上,邹科长步履沉重,一言不发。柴大义跟在后面,也暗想心事。往日,他跟随邹科长深入敌占区搜集日军情报,锄奸除恶,策动伪军反正,做统战工作,每次都把任务挑明,闲时在一起,也是无话不谈;今日之事,如此保密,真使人纳闷。想着想着,他紧走几步,拉着邹科长问:“邹科长,那棺材究竟是为谁置办的呀?”邹科长随口答道:“等一会你就知道了。”柴大义见邹科长一再隐瞒真情,更感到蹊跷,非要问个明白不可。他停住脚步继续追问:“邹科长,这也不是军事机密,有何隐情不可明言?”邹科长心里暗想,是呀,为人置办棺材,有什么保密的呢?可今日这棺材是为柴大义买的,不到时候能当面直说吗?当然不能。说到此,人们不禁会问,柴大义年轻力壮,无病无灾,为什么要早早地为他买好棺材呢?这得从头说起。
原来,这柴大义出身贫寒,生性聪慧,幼时读过几年私塾,因生活所迫,中途辍学。参加革命后,在党的培育下,操练出了百发百中的好枪法,因为对敌斗争勇敢,为革命做了点工作,受到了领导的重用,就居功自傲,生活上腐化堕落,先后娶了一大一小两个老婆,造成了极坏的影响。为此,县委对他进行过严肃的批评教育,党内生活会上同志们也多次帮助过他,可他阳奉阴违,我行我素,并借执行任务之机,多次冒充安应县政府的税收人员滥收税款,并随意拦截商人财物,中饱私囊,以满足他享乐的欲望。后来,竟听信敌特人员黄宝珊的离间之言,秘密商定叛变投敌。邹科长得知此事后非常气愤。他一面派人监视柴大义的行动,一面派人进一步调查落实他的罪行,并将调查的情况报告县委。县委考虑到柴大义身为手枪队长,做的大都是机要工作,对我党在应山各地的联络站和打进敌伪中的地下工作人员都较清楚,他叛变投敌后,将会对革命造成巨大的损失,经研究决定,立即枪决,以消后患,并指定邹科长执行。邹科长念他对革命有功,处决前叫他自己选口好棺材,以尽最后的人道。此时之所以不说出买棺材的真情,一是怕他借机逃跑,二是怕他狗急跳墙。
为了稳住柴大义,邹科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:“走,我们先到茶馆去,一边喝茶,一边细聊,慢慢告诉你到底是为谁选购的棺材。”他们二人来到茶馆,邹科长叫店老板沏好了茶,随手推给柴大义一杯。这时,柴大义急于知道买棺材的真情,哪有心思喝茶,正欲张口追问,邹科长抢先开口道:“小柴,你不是要知道那口棺材是为谁买的吗?我现在可以告诉你,那是特意为你买的。”柴大义虽然蜕化变质,犯了罪,可他认为自己干得隐蔽、机密,领导不会知道。听了邹科长的话,先是心神震颤,继而强装镇静地打了一个哈哈:“邹科长真会开玩笑,我身体这么壮实,有什么病?要棺材何用?”邹科长严肃地说:“不,你已病入膏肓,无药可救,怎说没病?”这时,安应县公安局和武工队的同志们陆续来到茶馆。俗话说,“做贼心虚”,柴大义一看阵势,感到事情不妙,但他怀着侥幸心理,以探询的目光看了看邹科长,只见邹科长正颜厉色,以威严的目光逼视着自己,他惊恐、害怕,急问道:“邹科长,他们……”“来,为你送行。”邹科长截住小柴的问话,拿出群众的检举信和证明材料,摊在柴大义的面前:“这是你的罪行,你自己看吧。”柴大义见事已败露,辩解无用,只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声泪俱下地向邹科长求情:“邹科长,怪我一时糊涂,我对不起你,饶了我这一次吧!”邹科长摇着头说:“你何止糊涂,你忘了入党时的誓言,辜负了党的教育和培养,思想蜕化变质,滑到了叛变党、叛变革命的深渊,就是我饶了你,人民不会饶你。县委根据你的罪行,决定立即枪决。”“请邹科长在县委面前为我求求情,我一定痛改前非,将功补过。”柴大义抱住邹科长的腿痛哭流涕,一再哀求。邹科长也含着眼泪说:“晚了,一切都晚了,县委早对你提出过警告,同志们也多次帮助过你,可你,不听教诲,不接受劝导,屡教屡犯,怙恶不悛,最后滑到了人民的对立面。”说到这里,他的泪水流到面颊上,声音也有点哽咽:“小柴啊,你是我亲手培养提拔起来的,我俩深厚的感情,我怎么能忍心杀你!何况,你也有恩于我的两个孩子,在日伪‘扫荡’时,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们,论私交,我也不应该杀你。可你,私自勒收税款,任意拦截商人财物,这与国民党敲诈勒索有什么两样?你还企图投靠黄宝珊,叛变革命,岂能宽容?我不能因私废公,放弃革命原则……你放心,你死后,你的家属我一定照顾好。”说罢,转身对公安局的同志说:“按县委的决定执行!”公安人员一齐上前将柴大义五花大绑,押到店西的河滩上枪决了。当邹科长听到枪响后,泪如雨下,心痛如绞。
处决了革命阵营中的败类,纯结了党的组织。邹科长执法如山,不徇私情,受到人民群众的称赞,他“挥泪斩马谡”的故事,至今仍在张杨店一带传颂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