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水抗战惨案之二

日本鬼子在方家湾的暴行

2006年8月10日，我与时任市党史办公室副主任的朱幼林在杨寨镇干部熊长元、余华的陪同下，一行5人来到该镇辖区的大布村方家湾，就1940年4月5日（农历三月初三）发生在这里的由侵华日军制造的方家湾惨案进行实地调查研究。在多方努力下，找到了几位当年在方家湾惨案中的幸存者，他们讲述了当年日本侵略者在方家湾实施惨无人道大屠杀时的亲历、亲见、亲闻。

方家湾，又称东方家湾，原属应山县杨寨区京桥乡（与京桥相距十二华里），撤区并乡后，现属于杨寨大布村管理。湾子与大悟县交界，岭高坡陡，交通不便，甚是偏僻。由于湾子大，人口多，加之又无一户外姓（当时八九十户，三百零几人），故在附近地区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湾子。历史上，方家湾人尚练武强身，清朝时湾内曾出过“武学”，留下了一把三百多斤的练武大刀。老百姓为了抵御土匪入侵，在湾前建了一道石墙，人们称之为“石城”。石城上有射箭、打枪用的“垛子”，三个门洞（南北两头是双门洞）正对三个塘埂，这是人们进出的必经通道。如有风吹草动，人站在城墙上敲响铜锣，全湾人都可听见，可以让全村人迅速聚集在一起，爬上城墙，防守自卫。石城外，有围湾半周的四个水塘，塘宽30米左右，人们称之为水城。方家湾里的房子大多依山傍水，顺山而建，三间一为“进”，一进比一进高，每进屋留一小巷，一米来宽，又窄、又深、又暗。一般房子都建有五进，巷子总长百余米，进与进之间还留有小门，外来人进屋后，在七拐八岔中容易迷失方向，摸不清东南西北。

1938年日本侵略军占领广水后，曾三次到方家湾烧、杀、抢、掠，共烧毁房屋59间，杀死17人，抢走东西无数。第一次是 1939年3月17日，只烧了房子，打劫了东西，没有人受伤；最惨痛的是1940年4月10日，方家湾15家房屋被烧，30多户人无处栖身，除人们随身穿的衣服外，其他一切东西，包括粮食、衣物等被全部烧毁，13人被日军杀死。这天凌晨四五点钟，天还不是很亮，全湾人都还在睡觉。突然一阵“噼里啪啦”的枪炮声，把人们从梦中惊醒。只听得四周枪炮声不断，还有人大声呼喊“日本鬼子来啦！鬼子进村啦！快逃啊！”村里人从门缝里望出去，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，满遍野都是日本人和他们的军犬。湾子后面的山上、竹林里，枪炮声更为激烈。人们不能外逃，只有躲在屋里，钻洞、上楼、爬在床下，各找藏身之处。当时大多数人都是整家一起边躲边转移，湾子里的100多人慢慢地聚集在方庭真家里的第四、五进屋里。日军一进一进的搜，搜到第三进屋后，看到各种农具乱七八糟的堆在墙边，门上也挂了东西，就把门当成了墙壁，认为后面再没有房屋了（两寸多厚的大门用那把300多斤大刀抵住），所以就未继续到第四进屋搜，只在前面打砸了一通。躲在第四、五进屋里的100多人，只听到鬼子的皮鞋声和用枪托砸东西的声音，人们屏声静气，不敢作声。

躲在第五进屋的房主方庭真，那天正患痢疾病。他见挤在一起的人多，有男有女，不好意思在屋里解决内急问题而又坚持不住，就硬要出去。虽然大家再三摇手劝阻，他还是从后门出去了。结果，他刚出门没走几步，就被日军杀死在厕所外面。他身上被刺了13刀，刺一、两刀时，他还在呼喊：“救人啊！”后来，他用手挡刀护身，右手也被砍掉了。他出去后，幸亏门闩得快、抵得牢，日本鬼子才未进屋，否则，屋里100多人，可能就要被全部杀死了。

广水镇武元桥居民张孝良，为躲避日本人，跑到方家湾的姑妈家里避难。那天，他被日本人发现后，就往山上跑，结果跑到田埂边被日本人一枪击中大腿，凶残的日本人又用石头将张孝良活活砸死。他的头被砸得血肉模糊，面目全非，头骨也被砸得粉碎，脑髓飞溅，乱如泥浆。

村民方开长的母亲吴氏，当时已是72岁的高龄了，被日本人抓住后，日本人放狗将她咬死，吴氏的两只眼睛被狗抓了出来，身上衣服被全部扯光，两个乳房也被咬了下来，全身血淋淋的，体无完肤。

村民方开盖见日本人进村了，就躲到自家的阁楼上，日本鬼子到他家抢完东西后，放火将他家的房子烧着了，滚滚浓烟和熊熊大火熏烤得他受不了，为了不被大火烧死，他就从窗口往外爬，结果被日本人用刺刀捅死在自家窗台上。

村民方举贤、方选顺叔侄二人，那天早上五更起床，到大布街（距离方家湾不足半里）挑干牛粪，准备下到秧田里做肥料。他们最早发现日本人来了，抄小路跑回湾里高喊“日本鬼子来了！”向村民报信后，各自抱了一床行李躲在湾后的树林里。日本鬼子进村后，烧了他们的房子，他们见自家的房子被烧，行李也顾不上带，丢在瓜地里就想回去救火。结果，叔侄俩只跑了几十步，都被日军杀死在门前水塘的埠头处。

另外，那天被日本人杀死的还有湾里的方开凿、方开季、方长娃、方开立、方举忠、方孝菊（女，13岁）、皮匠方义顺的婆婆和3名新四军战士。

这次大屠杀，有两位村民被日军发现后却幸免于难，一位是方选桃。日本兵是在追牛时发现他的，为了尽快把牛抓住，日本鬼子就把枪给他拿着，当日本鬼子追牛跑远了，他丢掉枪就逃，结果被日本兵发现，开枪打中了他的大腿。另一位叫方望生，他的手臂被日本人打了一个枪眼，也跑掉了。此外，凡有人露面，就再没有一个幸免的了。

那天，从天明开始，日军一直烧、杀、掳到下午两点左右。全湾人都没有吃早饭，也不敢做中饭，肚子饿得咕咕叫。大人可以忍着，小孩却饿得要哭要叫，大人们只有找点锅巴、糖果等食物，糊住他们的嘴，使他们没有哭叫出来。

鬼子的烧杀声、狂呼声和皮鞋声听不到了，村民们才试探着顺着墙旮溜出屋来窥视。当确定日本鬼子都走了后，大家才在悲痛中去寻找自己的亲人。当发现自己的亲人被杀害，而且血肉模糊、鲜血淋淋、缺胳膊断腿、满身枪眼刀痕等惨状后，有的人当即昏倒，不省人事，有的人抱尸痛哭，其情其景让人揪心撕肺；有的人找来草席、稻草临时遮盖尸体。这时，忽然有人惊呼：“日本鬼子又来了！”人们顾不了死者而赶紧逃命。

转回来的日本鬼子，见他们上午杀死的人的尸体都被草席、稻草等物遮盖，就将稻草、草席点燃，一会儿火光冲天，红了半边天，稻草堆里的尸体发出一股股焦臭味。可是，谁又能放声痛哭呢？人们只能躲在屋里，暗暗地抽泣、流泪。事后，扒开村民方开凿尸体上的稻草灰一看，真是惨不忍睹：脚、手都烧焦了，心脏、肺、肝等器官被烧成一个个黑坨坨。方开凿的母亲一看，当即急得口吐鲜血昏过去，从此她一病不起，第二年就死去了；方开凿的妻子此时正怀有身孕，可怜的孩子尚未出世就失去了父亲。

那天下午四五点钟，日本鬼子回广水后，人们才敢出来收亲人的尸体。尸体都放在门板上，抬到自家门口，用行李、布单等物遮盖，第二天，才求亲托友，借钱做棺木将死者安葬。

日军在杨寨镇大布村方家湾制造的三次惨案，造成14位无辜的村民和3名新四军战士成为日本人刀下的冤魂，另有2位村民受伤，且日军手段残忍，妇女、儿童也不放过。日军所到之处，疯狂地掠夺村民财产，烧毁村民房屋，村民家的东西几被洗劫一空，日军制造的暴行，在村民心中留下了难以愈合的精神创伤。

附：史料来源和史实查证

一、采访对象

    1、严树华见证方开盖被日军杀死、方开长的母亲吴氏被日军放狗咬死。

2、方守德回忆方举贤、方选顺叔倒俩被日军杀死。

3、方传统见证方庭真被日军杀死。

4、吴芬秀见证方开季、张孝良被日军杀死。

5、方礼德回忆方选桃、方望生被日军打伤。

参加座谈代表情况如下：

二、查证的文献资料

1、《广水文史资料》（第三辑）中《日军对京桥方家湾的大屠杀》一文第113—120页。

2、《侵华日军在湖北暴行史料》中《方家湾惨案》一文第114—116页。

3、1988年县志办公室整理《血的控诉——永不忘却的一次大屠杀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张家金 朱幼林）